地牢很幽暗,但卻也很明亮,黑暗與光明在此形成了拉鋸,你一半我一半的分庭抗禮,撲通撲通,後藤聽著自己的心跳以外就是旁邊因失修而漏水的聲音,滴滴滴的,然而在這裡不只有這水滴聲,還有著遠處傳來著陣陣嘶吼以及叮叮噹噹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撞在一起,聽上去像是金屬的撞擊。

藤本還是沒發現到後藤,依然自故自地往前,走向了地牢裡的中心,那裡早有一人站在那,是高橋。

「怎麼樣了?」看著前方不斷掙扎的身影,藤本不禁是皺起了眉頭,「今年怎麼好像特別嚴重?」原本已傷痕累累的牆垣又是多添上了許多爪痕,地面也因長久以來而下陷。

「主上還是很難受的。」高橋說著已經忍不住紅了眼框,害怕自己去傷人而將自己的雙腕給上了鍊銬,掙扎的同時磨破了肌膚但卻是又瞬間癒合,如此地週而復始,「美貴大人,請您就救主上吧!」

「我知道了…」暗自嘆了口氣,藤本往前走上了幾步…


主上?!這麼說那個動來動去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然後又是鬼吼鬼叫的是吉澤?
後藤貓著身子悄悄地移動,找了個她看得到她們而她們看不到她的位置,果然是看到了被藤本與高橋所擋住的吉澤,此時的吉澤看上去是凌亂不已,,散亂的頭髮、半敞的衣襟、展露的獠牙…等,那裡還有原先的優雅整齊?後藤是湧起了不捨。

「呼…呼…呼…妳來幹什麼?」就算有超越凡人的體力、力量,但這樣掙扎久了人是讓她疲倦且脫力,吉澤喘著大氣又沒好氣地盯著藤本看。

「我來是想救妳。」

「救我?別傻了,妳和我都知道這情況有多久了。」吉澤為藤本的想法感到可笑。

「對!就是知道,所以才不想讓妳這樣下去,妳告訴我,妳從什麼時候開始發作的,是不是在那之後?」想來想去只有那可能性,在那之後吉澤就變的不對。

「妳少管閒事…」吉澤要牙切齒地說著,藤本的話準確地刺中最深藏的秘密。

「妳是因為愧疚…」

「閉嘴!」忽然傳來鐵鍊的碰撞聲,吉澤是猛然張手就要往藤本身上抓去,然而藤本站的位置正好是她無法到達的地方。


愧疚…
本來是認為不會有的情緒,然而卻是看到穿著獵裝的後藤之後卻是佔據了心頭,她應該是要讓後藤深刻的了解到她的殘忍,甚至為此而特別留下美加,只是吉澤卻又為自己的行動而矛盾…

法皇很同情後藤家遭受到魔物的侵襲,不但讓後藤繼承了原先的爵位,更封她為女大公,地位與財富比原先還要多出了不只一倍,然而那卻是以一家、一整個領地的性命作為交換,後藤忍著悲痛與自己一般情況的好友,安倍與飯田,三人不但成立了以消滅魔物為中心的學院,自己更是投入其中接受訓練…


「為什麼是妳?!」聽到美加說的時候,她還不信,寧可相信是同名同姓,然而在她確實地見到吉澤之後,後藤整個心都要碎了,那一切是真的!

「不就是我?」眼前忽然浮起了那孩子的身影,與著後藤重疊,心裡是蔓延著不安,為了不讓自己被這種情緒影響,吉澤勾抹著冷笑,忽略了後藤眼中的心碎。

妳怎麼能這樣看我?殘忍地把我當作是個玩偶,鄙夷的丟棄之後卻反而指責我的無情以及邪惡?

把水晶還給了後藤,證明了她們之間的關係轉換成了另一樣仇恨,刻意的不回頭,為了就是怕再見到那雙含碎的星眸會動搖自己。

耳裡聽著藤本一層層的剝開吉澤的內心,然而後藤眼裡所見的景象卻不在是地牢…


「小姐,亞依小姐來看妳了。」倖存的美加輕敲後藤的房門,而她身邊跟著的是個女孩,後藤的近親-加護,「小姐…?」見房內是沒有任何反應,美加只好擅自開門入內,簡單整齊的房間顯著主人的典雅,入內一入眼的是坐在窗邊正專心作畫的後藤。

「噓~」加護示意著美加不要上前打擾,她已經是很久沒有看到後藤像這樣休閒的時候,於是她跟著美加又是退了出去…

後藤真的很專心,專心的連兩人離開了都沒發覺到,依然是那樣專注於逐漸完成的畫作,窗外陽光輕灑,景象恬靜的讓人直想將這繪入畫布內。

良久,等到畫好以後,正滿意著自己的傑作之時,後藤卻是愣住了,是她,不知不覺中,心裡所想繪出的卻是讓她又愛又恨的吉澤,印象停留在重逢之餘那攝人的自負,狂妄的把自己成了吸血鬼的表徵顯現。

「不!」後藤驚恐的倒退了好幾步,這現實徹底的粉碎掉她心中的天堂,也提醒了她最為殘酷的事實,這不是她!腦海裡只存在這一句話,後藤忽然是激動的一把拽住了畫布,直覺的就是要撕毀,無意識地猛力扯著,然而對上那殘存的眼眸之後,心頭是猛然一震,動作也嘎然而止…

「這不是妳…不是妳…」像是全身被抽去了力氣一般,後藤再也支撐不住一舉是無力的跪坐在地,斗大的眼淚宛如決堤一般的落下,燙著了那碎散四周的心房,激起了無法挽回的毅然。

「小姐(真希姐)?!怎麼回事?我聽到…」美加與加護聽到碰撞的聲響,兩人急忙是上來查看,然而卻是看到一房間的凌亂和一幅半毀壞的畫像,「小姐(真希姐)?」

「美加!」沉默許久,後藤終於是再度開口。

「是的!小姐!」後藤少見的冷漠確實地嚇了兩人好大一跳。

「吩咐下去,在三天之後的宴會裡,我會挑選一個來延續我們家族的男人…」後藤沒有回頭,仍是用那淡淡的語氣說著,既然這是妳所希望的,那麼,我就照妳的話去做吧…



在那之後,不多時便傳來了她要嫁人的消息,那天就在她的生日,對方是個經名不見的新封貴族…

吉澤去了,什麼人也不帶的獨自一人前去,真要多虧這是化裝舞會,省了她不少麻煩,穿著華服帶著面具,吉澤默默地站在一旁觀看的整個過程,從初始開始到最後,內心裡完全是百味陳雜。

「妳高興了?」忽然身邊是傳來了一道女聲,斜眼撇去,那不是中澤還有誰?只見她化了裝華麗的實在是有些誇張,不過她身上的氣味以及氣勢是絕對不會讓吉澤認不出她是誰。

「……妳又那眼看到我高興還是難過?」吉澤賭氣般的話語讓中澤是忍不助輕笑,惹的吉澤又是白了她一眼。

「妳漏聽了一件事情…」就在那領主死前想說出的事實,卻被這二愣子自我毀壞。

「嗯?」吉澤啜著紅酒表示著她在聽。

「她不是自願離開的!」中澤的話有如扔下了威力十足的炸彈。

「什麼?!」吉澤果然是被炸的體無完膚,「為何妳不早告訴我?」難道是她錯怪了她?只是她不懂,為何她不說…

「我以為妳會知道…」

「以為?妳知不知道這樣的以為是有多麼的愚蠢?」顧忌著這裡還有其他人,也顧忌著她,吉澤壓低聲音一把拽住了中澤。

「對!我知道,對妳來說更是,只是現在有用嗎?」中澤不著痕跡地拉開吉澤的手,微微挑起的眉梢看上去像她是故意的一般。

「……………」吉澤瞇著眼打量著中澤,彷彿就像她從來沒有了解過中澤一般,而中澤卻感到背後留下了冷冷的東西。

妳要去那裡?這句話中澤沒說出口,因為她知道吉澤會去哪裡…

「喔!神啊…」想不到吉澤第一次呼喚神祇是在這時候,親眼看著後藤她投入了別人的懷抱,又在親眼看著別人吻她高貴的身軀,碰觸著以往只有她所能碰觸的地方,珍貴且是讓那眷戀不已的美好,然而後藤的臉上表情卻是一點也沒有起伏,彷彿那是無所謂一般,僅僅隔了扇窗而已,為何另一端是殘酷?

驀然,後藤的頭正好是往旁一偏,不偏不倚的往吉澤所在的方向看去,星眸所露出的宛如利箭,狠狠地穿透了隱身在外的吉澤,以十字架為中心,對外散發的灼燒,五臟六脯就像被烘烤一樣難受,這時候吉澤再也站不穏,身子往後一傾便直直地向下摔落…

「瞳?」中澤適時候的接住了她,免去吉澤骨折之慮,「怎麼了妳?」不對勁,全身上下的不對勁,彷彿就像是在忍耐極大的痛楚。

「帶我走…喝喝…血…我要血…」眉頭糾結的足以是打成死結,嗜血的本能藉此超越了一切,那是吉澤最後一次的看到後藤,並且,從那之後…吉澤便開始固定發作…



「妳是因為愧疚是不是?愧疚著毀了她的一切,愧疚著這樣殘忍的對她最疼愛的胞弟,然後…是愧疚著自己的剛愎自用而失去了她?」藤本無視於吉澤惡狠狠的眼神,反而是繼續的說下去,「不然妳又怎麼會硬堅持要她殺了妳?甚至是這樣等待,期望著下一個繼承後藤家的就是她。」

「閉嘴!美貴!」吉澤卻又是在度掙扎起來,弄得鐵鍊又是叮噹作響。

「美貴大人…」高橋想開口卻是被藤本以眼神制止,「這一切妳又是為了什麼?」

「關妳什麼事?」

「不關我的事?那又關誰的事?」吉澤的態度實在是惹藤本不悅,「好了!現在終於是讓妳等到了,可是妳非但沒有這麼做,反而是讓小後待在妳的身邊,寵她任由著她,是因為她們長的一模一樣嗎?」或許真的是過於關心,藤本說話更是不分輕重,「妳心裡愛的究竟是誰?是她還是她?」

「這一切,我是為了…梨華…」吉澤避重就輕,只回答了藤本一個問題,然而他迴避的眼神卻是正好說明了她的逃避。

「梨華梨華梨華!妳少藉著她的名義來逃避!」藤本忍不住大吼,這二愣子逃了五百年了還在逃避,「這樣的妳,妳以為梨華會高興嗎?把自己弄成這樣半生不死的,她會高興嗎?妳說啊!」

「要我說什麼?那妳又敢說嗎?敢跟著亞彌說,其實妳在她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被這樣揭露了內心,吉澤不怒反笑直接著說出了藤本的秘密。

「妳在說什麼?」這傢伙是不是又誤會了什麼?

「妳和梨華早就認識了不是?我看到了妳和她在一起的好久。」

「妳這笨蛋!她是擔心妳會出事,早在她出事前她就來找過我,託我好好照顧妳,因為她知道妳這笨蛋一定會衝動的不分事態輕重。」果然有如石川的預料,吉澤真的是殺紅了眼。

「不用妳操心了,梨華的十字架會一直支持著我…」

「十字架又怎麼樣?就算這隻手爛掉,我也要把它挖出來,讓妳再也不能以這個當作藉口!」藤本真的是動怒了,伸手就真著往十字架上抓去。

「住手!妳給我住手啊!」吉澤痛苦的大叫,硬是要拔下來比起當初鑲上去的時候更要難受,然而藤本不理會反而拔的更是用力,焦臭味頓時傳遍了整個地牢。

「滾開!啊~~~!」吉澤痛的是頻頻弓起身子,「美~~貴~~!」

「再忍一下!就快好了!」藤本自己也忍受著難以言語的疼痛,但倘若這樣能解救吉澤那也無所謂。

「我叫妳們,通通給我滾開啊!」痛楚延燒了理智,內心裡的負面情緒一鼓作氣地獲得解放,眸子慢慢轉變成赤紅,這是吉澤長久以來從未發生過的,『砰』的一聲,深陷於石牆的鎖鏈卻是開始出現了脫離,石屑等物一一崩落,接著又是『砰』的一兩聲,鎖鏈鬆了…

「小愛!快讓開!」藤本只來得及喊了高橋一聲,自己卻是正面迎上了突然其來的一掌,龐大的衝力逼得藤本不得不是整個身軀往後衝,直狠狠地撞上了牆才停下,這樣撞是讓著那面石牆整個兒崩落,瞬間就把藤本給埋了。

「嚎~~!」吉澤沒有在痛下殺手,反而像是野獸般的高聲嘶吼,似乎在示威一般。

「痛死了…妳這傢伙!」藤本那甘願這樣被打,騰了一聲就衝出了石堆,與著吉澤大打出手,諾大的地牢頓時變成了野獸爭鬥的場所,動作快的讓人看不見,只能見到白光黑影的閃來閃去,兩人所到之處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碰!』一聲,藤本又是被甩了出去,整個人在度被埋在石堆裡久久不能起身,「嗚嚕嚕嚕~~」吉澤宛如野獸一般,本能地就是要毀去任何佇立在她眼前的生物…高橋…

「小愛!快走開!」吉澤現在是六親不認了,藤本一面掙扎一面要著高橋快離開。

「主…主上…」高橋恨不得能代替吉澤承受痛苦而不是這樣看她喪失理智…

「小愛快走!妳現在跟她說話沒用的!」除了吉澤的低吼,耳裡傳來的就是鐵鍊鐺鐺拖地的聲音,可惡!這堆石頭怎麼那麼煩阿?目光一轉卻是看到躲在一旁的…

「讓開!」驀然是傳來了後藤的聲音,高橋冷不防的被推倒一旁去,看著牆邊用意不明的水桶被舉起,往著手臂主人自身淋下,緊接著是銀光一閃,一樣銀色物品就抵在吉澤的面前…

是後藤,只見她一身濕淋淋的舉槍,臉上的表情是面無表情的冷酷,朱唇輕開只冷冷地說了五個字…


「妳鬧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