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就在大多數人還在被窩裡好眠,獵城裡也還到多只是霧氣瀰漫的景象之時,瞳便起身走至餐廳準備用早膳。由於時間太過於早,廚師、僕人們都還在準備當中,所以她只得先暫時外出散步打發時間。


她都已經算起得特別早了,但還是有人比她起得還早,而那人便是真希,只見她緊披斗篷背對著瞳緩緩站城牆上凝望著遠處,在看什麼呢?瞳心想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前移動。
早上的風有些冷,才剛踏上城牆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應該多披件什麼的才是,可惜她的獸皮披風,只能掛在帳裡靜靜地等候它主人回來披戴,全身上下就剩這麼多了吧?一項箍著手臂一項拑著脖子,而她只是另一只金籠內的俘虜。


「大公主殿下您早。」
「您早,優希子爵。」
瞳禮貌性地打了招呼而真希也禮貌性的給於回應,兩人站立的距離也不過半尺,但冷淡的卻似十萬八千里一樣的陌生。


天空灰暗暗的散著像是雨後的味道,瞳忽然有點感傷也有點懷念,『大伙們都很期望王上您們能早日回來,梨華小姐更說了,希望能在出發前還能見上王上一面。』等著見她有什麼用?這個熱愛冒險的藥罐子。


「身子不舒服嗎?」過了半晌,真希終於才又開口說話,她看著瞳用力地拽著胸前,彷彿十分痛苦。

「不是的。」瞳鬆開手,狼牙尖端刺得她的手掌隱隱作痛,「只是剛好想起些不愉快的事罷了。」說著她又拉開應有的笑容,「大公主殿下起得好早,是昨夜沒睡好嗎?」

「誰說早起就一定是睡不好?」真希低聲咕噥著,「我是被某人害得只能早起散心。」

「不介意的話,大公主殿下能告訴臣下那某人是那位嗎?」瞳有預感那個某人會是她。

果然,真希用著一種既帶怨恨又帶異樣情愫的眼神看著瞳,「妳身上到底還隱藏了多少秘密?每次見了妳彷彿又是另一個人,妳…妳到底是誰?」不直接的回答卻證實了瞳的猜測,「只是在大神庇祐、陛下的恩寵下過著放蕩生活的小小臣民罷了。」這話卻只有前一半能夠相信。

「別用這麼敷衍我的回答。」真希悻悻然的說著,「那麼妳又如何解釋要為何隱藏起自己的真實性別?」

她看到了?!瞳心中大驚,「這個嘛…臣下其實是迫於無奈才出此下策。」腦袋一面飛快運轉著究竟該如何回答也一面思索著真希究竟是知道了多少,「出門在外總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在…」

「算了,這個也沒什麼好追究的。」真希又看了瞳一眼,「我只是很討厭那種被騙的感覺。」

「聽起來殿下還有另外不開心的事?」如果妳願意吐露的話那麼我就願意當起忠實的聆聽者,瞳眼中閃著希翼也充滿著無盡溫柔。

望著瞳過了半晌,似乎是怕不說就此沒機會一樣,真希宛如傾倒般把壓制心底那股抗拒一點一滴地吐露,「那麼,殿下想要逃避嗎?」同時她也問問自己,對於這一切是否要逃?果真要逃的話又該逃到那去?她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聞言,真希輕輕搖起螓首,「那就對了啦!殿下已經找到答案了不是嗎?或者說殿下認為這不算答案?」

「我…」先前的寒冷現在早已不復存,被一個擁有旭陽暖度的神秘女子,用著三言兩語以及溫柔的微微一笑確實地掃離心房,而此時正好初陽乍現,金黃色的光輝均勻地染上一切,旭陽看起來更像旭陽了,真希不禁愣愣地看著瞳。

偏金的雜亂中等長髮不但無損形象反而為其增添上狂野的氣息,與雪白襯衫看起來色樣只有一線之隔的白皙肌膚,讓她不禁想起昨日在林中所見著的景象……她怎麼忽然覺得口好乾?真希不禁吞了吞為數稀少的唾沫。

「不舒服嗎?大公主殿下。」瞳見真希臉上的潮雲是越來越多。

「我…沒事…」妳別太靠近我,抬手拉開距離倒退了幾步,真希十分害怕若瞳又多靠近一步,她下一秒就會忍不住上前襲擊人。

「可是…」有點不太對勁呀!她往前真希便往後,換往左人便往右,簡直就像是在躲她一樣。

在此意亂情迷當中,由遠而近地傳來士兵們急速奔馳的大量金屬碰撞聲,轟轟隆隆的震醒了一切慌亂,真希回過神來不禁略帶厭惡地皺起秀眉,「又要發生戰事了。」看這陣仗恐怕會在近數月內發生。


「戰爭是個令人厭惡的惡魔哪!總殘忍的奪去身邊所有一切美好。」感嘆般地說著後瞳隨口問了一句,「大公主殿下上過戰場嗎?」

看著真希緩緩點頭,瞳不禁失聲叫著,「不會吧?」論她怎麼看真希就像標準在宮中深入簡出的公主,上戰場?那可是微乎極微到奇蹟的吧?

「真的!我真的去過!」真希一直不願意想起那段往事,對她而言是非常非常恐怖的回憶,「到處都是我沒見過的景象,不管是我方還是另一方的蠻族,殺紅眼的士兵到處都是,而我卻因自保而失手扼殺了一條年輕的生命,他的年歲看起來還跟我差不多…」

「蠻族…」聽到這字眼瞳不禁心中一凜,她有種預感在這話後的是一直期望卻又畏懼聽到的,然而瞳還是聽到自己迫切地詢問聲「地點?歲數?該死的!我是說那是幾年前的事情呢?」

「地點啊…我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大約是二十多年前,當時我在一座小丘上,對了!附近有一顆大樹。」說著說著真希黯然地垂下眼瞼,比起這些她更只記得一雙好看的怒眸以及想不起來的名字。

砰…
宛如聽到心中什麼破碎似的聲響,瞳越聽越覺得身子發寒,她只能抱著惶惑再次出聲問著,「不知大公主殿下的名謂是?」芙蕾雅大神啊!難道會是那個名字嗎?

「難道妳不知道嗎?」對此,真希顯得十分訝異,仔細想想她好像總是被瞳稱為大公主殿下而不是真希殿下,「我的名字是真希呀!」提起自己的名字她微微地驕傲了下。



真…

瞳臉色突然變得十分古怪,真希從未見過如此的瞳,以往神采洋洋的卻換成一副愕然。

她怎麼會沒想到會是她?瞳仔細再看伊人果真有七八分當年的模樣,小女孩長大了,變得既漂亮動人又是成熟的讓她完全認不出來,若硬要說什麼沒變化,那麼就是真希淡淡的語調以及提到自己名字的得意。

而過了好半天,真希才聽見瞳沉默之後的第一句話,「實在很抱歉,臣下突然感覺到身體有些不適,恕臣下先行失陪了,大公主殿下!」最後五字咬字咬得極重。


「好的,請小心慢走。」見此,真希也不能說什麼,只能佇立在原地看著瞳逐漸遠去,看著看著她心裡忽然湧起了不安,方才亮起的天頓時卻又暗了下來…



要起風了…




『哈哈哈哈!』




「瞳?妳怎麼了?」
前一天還好端端的,而且早上出門時聽守門的侍衛說人心情很愉悅地哼著小調,怎麼才不過幾個小時的光陰,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房內,弄得絢香等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連送去的午膳都還擺在門外連動也沒動過。


直到舞下了值回來這裡以後這情況才好轉些,「我來就好。」對著一臉擔心的絢香等人比了比噤聲手勢,舞試了一下鎖,發覺是鬆的,再多轉一下房門便應聲而開。

此時瞳正斜坐在沙發椅上,眼神直勾勾的嘴裡也不知道在呢喃些什麼,「瞳?」舞忍不住上前出聲叫喚。

「我找到她了…」維持一樣的姿勢,瞳單掌掩面似笑非笑地說著,「妳瞧!果然來這趟是對的!妳知道嗎?大公主就是真希啊!我一直以來在尋找的真希…」

好冷!舞蹲下身子探手撫上瞳的臉頰,所觸之處不是肌膚一片冰涼便是微微顫抖「妳在害怕嗎?」她可以感覺得到瞳對於真希有著某異樣情愫…

肆意撥開舞的手,瞳起身卻跌跌撞撞地移動到窗邊,行風捲起周圍一陣紙張亂舞,舞信手撿了張來看,不料卻發現上頭寫滿名字。


真希!真希!真希!真希!真希!全部都是真希!


瞳回過身子以顫抖的手掌掩蓋著半邊顏部,而被遮掩住的底下卻發出格格令人打從心裡發毛的笑聲,「怎麼會呢?我興奮的簡直就要發抖啊!」指縫間所露出的單眼充滿著恨意、悔意等任何一種都是舞近乎辨認不出來的情緒。


『哈哈哈哈!大公主…是真希啊!』
這樣的瞳反而讓舞更為擔心,因為這孩子的轉變顯然太大了,大到簡直就像另一個人,難道當年她與絢香的執意是錯了嗎?才會令這孩子…

「找˙到˙妳˙了!」一掌重拍在桌上又激起一陣紙舞,而一字字狠狠地吐露後瞳又是一陣吃吃笑笑。


舞什麼也沒說只是雙臂一張便將瞳攬在懷裡,瞳也沒掙扎任著體溫一點一滴地由舞那回復,「通知他們!」反撫著舞的臉頰,瞳的語氣輕到不能再輕,「我們馬上就會回去!」


這回合,她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不好意思,大公主殿下。」絢香帶著一臉歉意向真希說著,「西多米他因為身子不適而在房內休養著,無法迎接殿下駕臨,還請殿下恕罪。」她對於真希的來訪感到十分意外。
「他病了啊!」真希顯得十分失望,自早上一別後,一整個下午她心思都沒法放在狩獵上,只草草射了隻花鹿便下場休息,弄得一票貴族子弟們哀聲嘆氣大所失望,又少了個可以獻殷勤的機會,「方才談話還見她好好的。」整個轉變卻只有在聽了她的名字之後。
「給醫生看過了嗎?不如我召御醫來吧?」她的名字真有這麼嚇人嗎?真希不禁懷疑起來,在怎麼可怕也沒有蠻族之王-瞳王來得駭人吧?
「不勞大公主殿下費心了。」找御醫來那還得了?不就穿幫了嗎!絢香連忙搶在真希召人前說著,「他只是有點頭暈而已,睡一覺起來就會好了!」怕真希不相信似的一樣她又重複說著只要多休息就會好的之類話語。

怎麼有些古怪?真希暗忖,絢香看起來就一副很擔心她會進府的模樣,難道優希子爵的病有如此嚴重?還是說裡面藏有什麼秘密?她似乎嗅到一絲不尋常氣息,「那好吧!我也不便打擾了,還請絢香小姐替我轉達一下,我明日還再來的,也請優希子爵多加保重。」

「臣女必定轉達大公主殿下的關心,恭送大公主殿下!」絢香提裙行禮送真希離開,大公主阿大公主!這恐怕是妳最後一次在這裡見到瞳了吧!而之後妳們將會以最原始的模式再度…